“不像是貓兒，是什麽？鳥兒？好像又大了些。”那女人自言自語道。

我探出頭，沒等看清，就聽院門外有腳步聲。

“夫人，天黑了，進去吧。”來人竟然是之如。

“之如，天黑路不好走，你不用天天過來，我很好的。”夫人嘆息著說，由著之如把她扶進屋去。

“明天可能就不會過來了，也許有新差事。”之如把夫人扶著在床上躺下，又簡單把桌子收拾了一下，這才說道。

“出什麽事了？”夫人擔心地問道。

“不關我的事，本來是把我指給一個叫大妞的雞奴，照顧她連帶那只雞的，今天太夫人過來，說那雞不祥，要處死。大妞擔心雞的下落，不吃不喝到處找，現在也不知瘋到哪去了。太夫人說這樣的女孩子不適合在府中，要攆出去呢。”之如說罷，我的心就有些涼，大妞如果出府，那我去哪裏找她呢。

“太夫人，太夫人。”夫人嘴裏念叨著，不知想說什麽。

“別理會這些了，早點休息吧。”之如說罷，把帳紗放下。

“不理會這些，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？不就是這些個小事兒，讓我能活下去嗎？”夫人呻吟一聲，翻了個身。

“也是，等那邊安頓下來，我就過來多陪你。我給管事的使了錢，找個輕松的差事。”之如安撫道。

“對了，太夫人為什麽說那只雞不祥？”夫人不解地問道。

“這個到是不知道，不過聽說皇上因為太子鬥雞的事發了一回脾氣，這只鬥雞又是帶著血搶進來的，如果到了皇上耳邊，只怕也是招災的。”之如分析道。

“好好一個孩子，讓她生生給帶壞了，她還有什麽好說的？”夫人重重嘆口氣。

“我只盼著，她早就死，她死了，也許這王府還能變個樣。”之如擡起頭，對著窗外烏蒙蒙的月亮說道。

“她死了，餘孽還在，你以為……”夫人不肯再說下去，之如打了一個寒戰，也覺得說多了，匆匆而去。我等裏面都安靜了，才小心翼翼往出鉆。

“怎麽？還有什麽在外面？難不成是那只雞？”夫人向外面嘀咕一句。我突然有些怕這個女人，跳出墻一路狂奔。

夜裏的王府很安靜，各院都關門閉戶，這是王府的規矩，巡夜人分成幾隊，各司其職，每隊的巡邏路線不同，我耳朵靈敏，聽著聲音也把他們給躲過去了。

聽之如說，大妞一直在府裏到處找我，我就往那好藏身的地方鉆，這應該是大妞找我的方向。果然我沒猜錯，跑了一會兒，聽風中隱隱有壓低的呼喚，是大妞在叫我的名字：“阿元，阿元！”

我對著她的方向，發足狂奔，遠遠的已經能看到她的身影了。

大妞好像也聽出了異樣的聲音，直起身向我的方向張望。就在我想展翅撲向她時，忽然她的身後出現一個人影兒，把她死死向懷裏一抱。大妞受驚，張嘴要叫，可是嘴已經被死死捂住了。大妞機警，用力把身體向後抵，身後的人雖然占據主動，可是被她頂了個措手不及，身體後退幾步，被一棵樹樁絆倒，結結實實摔下去。這下我可得到了機會，撲到他們的面前，對著那人就狠狠琢下去。

那人負疼松手，大妞得了自由，急忙爬起來，抱起我就跑。後面追我們的人已經受傷了，沒有我們跑得快，可是大妞吃虧在路不熟，跑了一段就站住不知何去何從了。我急得恨不能張嘴說話，給她指一下路，可現在這樣只能憑她的造化了。

大妞猶豫一下，竟是奔那片竹林去了。我不知她的心思，想阻止又不能，只好把眼一閉，憑天由命吧。離竹林越近，夜幕中的簫聲越清晰，原來大妞是辯著簫聲過來的，那吹簫的人是誰呢？

聽到我們的聲音，簫聲停下來，月下的吹簫少年，緩緩轉過身來，他又換了一身衣服，依舊是白色的衫子，上面清清冷冷畫了幾枝竹，倒跟此情此景很搭配。

“求求你，救救我們，指條明路，讓我們出府吧。”大妞對著少年急急說道，不等他應聲，膝下一軟，已經跪下去了。少年嚇了一跳，遲疑著走到我們的面前。

我心裏這個氣，大妞到底是鄉下出身，太小家子氣，求一個替身書僮有什麽用，只怕要被他賣了。

“你就是白天惹事的雞奴？”少年問的不客氣。

“對，我們在竹林見過，請你救救我。”大妞不依不饒，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盯著少年，一刻不離，跟白天的囂張完全不同。

“你現在嘴倒是蠻乖巧的。”少年忽地一笑，唇邊露出一抹嘲弄。

“說實話吧，我被關在這府中有些天了，可是，誰都不認識，現在能幫阿元的只有你……”大妞說著把我向前一送，“就是它，它叫阿元，你說過阿元是只好鬥雞，他們都不識貨。你就當是愛才，把我們救下來，不要讓阿元被他們吃掉就好。”大妞說著，眼睛終於從少年臉上移開，卻是撲簌簌掉下兩滴淚來。

“也是，這麽一只雞可惜了，可是我幫你們，有什麽好處？”少年打量了一下大妞。

“我身無長物，無以為報。”大妞咬了咬嘴唇，為難地說。

“你這張臉蛋還算可人兒，只是不知身材如何。”少年越發語出輕薄，我早聽得不耐煩了，在大妞兒的懷裏一個勁的扭個不停。

“只要能救下阿元，要什麽，你說。”大妞把頭昂起來，臉上全無懼色，還有幾分視死如歸的架勢。

“為了一只鬥雞？值得？”少年不解地問道。

“我爹爹已經不在了，只有阿元相依為命，如果沒有它，我活下去也沒有意思。請你幫我這一次，如果不能，就不麻煩了，容我們自生自滅吧。”大妞說著，含淚向下一拜，滿眼的絕決。

少年不動聲色的看了她半晌，突然撲哧一笑道：“你是吃準我會幫你，所以連退路也沒打算。”

大妞被說中心事，臉上一紅，想分辨可倒底性子耿直，就一咬牙認下了。我還沒見過大妞這副樣子，又嬌羞又怯懦，煞是惹人愛憐。

少年不再說話，轉身往竹林外走，大妞抱著我，眼巴巴看著他的背影沒有動。

“過來，等什麽？”

少年沒有把我們送出府，而是帶到了小王爺府的機關要地，我們看到門楣上的暢心園三個字時，遲疑了一下。原來聽小王府的人說過，這三個字還是皇上提的呢，是小王爺住的地方，沒人敢進來打擾。像這些服侍的丫頭，都屬於外圍，連暢心園的門都進不去。裏面都是由太夫人親自挑選的人，少年能自由出入，倒把他伴讀的身份落實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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